一
秋叶黄了,秋草蔫了,晨风瑟瑟袭来,寒意阵阵。
庄向阳打了个冷颤,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,迷茫地望着坍塌的西山墙,直直发呆,禁不住长叹了一声:“唉!”
睡在身旁的婆娘被叹声惊醒,侧过脸儿呛白:“发的啥惆怅哩?村里不管,咱找镇上!镇上不给解决,咱找县上!县上解决不好,咱就去京城!俺不信共产党的天下,就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!”
庄向阳闷着头,低沉地说:“村里也不是不给说理。村长承认,咱是有理的。村长说,杀人偿命,造祸理赔,天经地义。可肇事的那‘货’已经‘牺牲’了,有理也没人给赔呀!权当是天灾吧,就自认倒霉吧!”
“狗屁!”婆娘猛地坐起身來,拍打着被子,怒道,“狗嘴里就吐不出个象牙来!啥叫天灾?刮大风、下大雨、发大水、劈响雷、降天火、滑山坡什么的,那才算是天灾!咱家山墙是让人给撞的呀,是让人给祸害的啊,分明是人祸嘛!咋会是天灾哩?”她沉了沉气儿,倔强地说,“是人祸,就得有人赔!咋能自认倒霉?让他村长家也倒次这样的霉试试?”
“俺跟村长也这样纷争。俺让他调个位寻思寻思,问他:‘如果恁家房子被人给撞塌了,恁该咋办呀?’”
“村长咋说哩?”
“村长翘着个腿儿,咧呼个嘴儿,摇晃着脑袋说:‘你撞啊!俺在家里候着呢。’他又俏皮俺,‘量你也没那个胆儿!’还说,‘不论是你,还是你挑唆村里胆儿肥的人,撞俺家的山墙,那都属于恶意报复,是故意犯罪,不仅要给予经济赔偿,还要被逮进监狱里被法办的,不信,你就试试!’”
婆娘气恨地怒道:“他这种处事方法,那才叫恶意报复,是故意报复咱哩!”顿了顿,唉叹一声,自责道,“当初村委选举的时候,咱家没投他的票,投的是庄前君。如今人家当选村长了,能不报复?”沉默一会儿,干咳一声,提提气儿,接着说,“‘闯祸的人’死了,可管车管人的人还都活着哩,他们是负有管理责任的,咱得找他们给理赔!”
一席话,如同醍醐灌顶、甘露润心,庄向阳的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个亮头。心的话:这是个思路呀!禁不住暗暗佩服自家婆娘的精明,板紧的面孔自然放松下来,说:“上午俺就去趟交警队,再跑一下农机监理站,向管车管人的部门讨个说法去。”又说,“你赶紧去厢房做饭去吧!俺拿手机拍拍咱家的‘损失’场面。”
二
秋风沙沙作响,蚀变去路两旁树叶的绿;秋霜化作寒气,丝丝缕缕拂面而过。庄向阳无暇顾及这一切,只管驾驶着摩托车,风驰电掣般狂奔着向金都县城而去。
驶进县城,刚过一个红绿灯,就被一位擎着警示牌的交警给拦截住。
莫名其妙,咋的啦?
庄向阳双腿支撑着摩托车,理直气壮地发问:“拦俺干啥?俺又没闯红灯!”
年轻的交警很正规地敬了个礼,板着面孔说:“同志,请出示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!”
原来是查证件的呀!一颗忐忑的心瞬间平静了几许。他满脸堆笑,迎合道:“查证呀?俺有,俺有!出门骑摩托,咋能不带证呢?”边说边从内衣兜里掏出两本证件。
交警一把夺过证件,将早已准备好的盖着大红印章的四四方方的罚款单递给庄向阳,严肃地说:“你驾驶的摩托车,在限速50公里的路段已超速30%。依照交通法规,你被罚款100元。请你自觉接受处罚!”
蒙圈啦!咋会这样哩?
懵懂了一会儿,庄向阳耿直地说:“哪个超速?一路上,俺骑得很斯文呀!”
“有雷达测速,谁也赖不过去的!”交警说得很肯定。
庄向阳麻省着眼儿,磕磕巴巴地说:“俺这是要去你们交警队办件急事儿,这不,就骑快了嘛!”又嬉皮笑脸地央求,“俺是去你们交警队办事,你看,能不能通融一下,就别罚款了?下不为例。今后,俺决不再超速,你看行不?”
“少啰嗦,请你把摩托车停到那块空地儿,到前面农行营业所交罚款去。”交警一副秉公执法的样子。
看来,这位年轻的交警是软硬不吃呀!无奈,庄向阳只好服从人民警察的严格执法了,自叹:“人,他妈的要是背了运,喝口凉水都塞牙!”一副倒霉的样子,扭扭歪歪走向交警指定的农行营业所。
三
郁闷地赶到交警队,一番询问,才找到二楼的事故科。登记后,庄向阳被安排在事故六室等候处理。
坐在走廊的连椅上静候,瞧见楼道里人头攒动,人们乱纷纷地出入在各事故处理室,庄向阳立生感触:怪不得交警管得那么严,原来交通事故这么多呀!
漫长的等候,难耐的煎熬。庄向阳一会儿站起身来,在走廊里来回踱步;一会儿又坐到连椅上,闷头沉思,不时走到事故六室的门口探视一番。直到十一点多钟,才被招呼进事故处理室。
落座后,交警冷漠地问:“啥事故呀?”
庄向阳故弄玄虚,答:“大事故啊!”
交警斜视一眼,问:“啥大事故?”
“俺家西山墙被车给撞了呗!墙倒了,房子也塌了一半。”见交警面无表情,就接着说,“若是有人站到大街上,一眼就能瞅到俺家东间炕上,弄得俺跟俺婆娘晚上都不敢光身子睡觉。别的事儿就更不敢做了。嘿嘿!”为缓和严肃的气氛,庄向阳故意玩幽默。
交警禁不住抿嘴一笑,问:“你家房子盖在哪儿?”
“俺村啊!”回答得很干脆。
“废话!你家房子不盖在你村还能盖在县城里?”交警斥责后,又缓和下语气,一字一板地说,“我是问你,你家的房屋是否建在公路旁?也就是说,你家的房屋被撞,是否公路上行驶的车辆肇事?”
“哪能是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呢?俺家离公路远着哩!是一辆半夜里偷着拉沙的农用车,不敢走公路,绕道经过俺村,跑到俺家胡同口儿时拐弯拐急了,给撞的呗。撞得可惨了!俺这儿有手机拍照,不信你看看!”边说边打开手机,调出图片,擎着给交警看。接着说,“前天晚上,俺跟俺婆娘都已经睡死了。三点多钟,轰的一声,感觉山摇地动,把俺跟俺婆娘吓醒,急忙打开电灯,眼前尘土飞扬,啥也看不清楚。俺以为是发生地震了呢,赶紧穿上裤衩、拿起衣裳、拉着俺婆娘的手就往院子里跑。”故意换作腼腆的样子,低声下气地说,“俺跟俺婆娘睡觉前办过那事儿,都没有穿裤衩。”嘿嘿一笑,又提高声音,“到了院子,借着月光一看,不对劲呀!四周邻居家的房子都好好的,只有俺家的房子坍塌了。俺跟俺婆娘急忙穿好衣裳,跑到院墙外胡同里,一看,坏了!一辆农用车撞在俺家山墙上,沙子摊了一大堆,不远处还躺着个人……”他喷着唾沫星子,述说个不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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